瑞格利球場的百年孤寂 | 陳子軒 | 鳴人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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瑞格利球場的百年孤寂

圖/美聯社
圖/美聯社

1914年4月23日,距離破土後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,芝加哥北邊「華麗一哩」(The Magnificent Mile)不遠處的艾迪森大道上,一個美國文化的瑰寶在此誕生。當時企圖與美國聯盟、國家聯盟形成鼎立之勢的聯邦聯盟在此落腳,兩年後,聯邦聯盟收攤,原本的威曼球場更名為新主人口香糖大亨的名字,瑞格利球場,接下來的,就是一段孤寂卻美麗的歷史。

這些年來,瑞格利球場磚牆上的常春藤依舊,從泛黃轉為翠綠之時,就等於宣告棒球季的來臨;主場獲勝後,畫上W的白旗依舊飄揚在芝加哥的天空中;小熊隊新一代巨砲Anthony Rizzo與1932年世界大賽中,貝比魯斯揮出傳奇性「預告全壘打」(called shot)時是相同打擊區;外野座位至今依舊是不對號入座的板凳席;孫子可以坐在當年爺爺曾經坐過的椅子上;一百年了,瑞格利球場依舊沒有一個電子大螢幕可以幫你重播剛剛游擊手Starling Castro精彩的撲接,因為如此,你才更懂得珍惜每一個永恆的瞬間;這裡當然更沒有電腦動畫「教」你何時該為主隊鼓譟,或是硬生生把你的臉圈起來,逼著你玩尷尬的「Kiss Cam」,在這裡,他不會讓你忘記「棒球」才該是主角;這樣一個時空膠囊,使得他在以當代建築聞名的芝加哥,依舊是美國建築師評選中最高排名的芝加哥建築(第31名),也在所有運動場館裡排名居首。

瑞格利球場屹立著,盡本分地努力抵擋時代的洪流,但1988年8月8號,他還是得心不甘情不願地以水銀燈妝點他年邁的容顏;那醜陋的大螢幕,也終將在不久的將來掛在左外野。現代與懷舊的爭鬥,永遠在瑞格利上演,但球場外表再怎麼摩登,一百多年來,以這個友善街坊為家的棒球隊,依舊是長不大的小熊,依舊不知冠軍為何物。

圖/維基共享
圖/維基共享

小熊隊上一次在世界大賽封王已經是1908年的事了,原本同病相憐的波士頓紅襪隊不但在2004年打破長達86年的貝比魯斯魔咒,之後還一口氣追加了另外兩座冠軍盃,連同城南端的死敵白襪隊都打破「黑襪事件」的詛咒,在暌違88年後於2005年封王。紅襪隊把20世紀最偉大的棒球選手交易給了死對頭洋基,白襪則是在1919年世界大賽打假球,這兩支球隊惹怒棒球之神也只是剛好罷了,但小熊隊何其無辜,充其量不過是不讓一個酒吧老闆的臭山羊進場而已嘛,罪應不致此啊?但百年的孤寂,以及說了一百多次的那句「明年再來」,已是芝加哥小熊迷身分認同的一部分。

2002年8月1日,我到瑞格利球場觀賞小熊隊與教士隊的比賽,衝著要拿到限量Sammy Sosa黃色小鴨紀念品的我,頂著34度的大太陽,中午之前就在右外野入口處等著進場,如願搶到第一排、離Sammy Sosa最近的距離。一邊看著打擊練習,隔壁的一對中年兄妹一邊開始和我聊天,從Sosa的全壘打聊到台灣的少棒,聊著聊著看到他們手上拿著一個袋子,裡面裝著黑灰色的東西,我隨口問道那是什麼,他們卻一副神秘的樣子,還要我保守秘密才肯跟我說:「這是我們母親,她的遺願就是希望能把骨灰灑在瑞格利球場,當小熊隊終於拿到冠軍時,她也可以見證那一輩子等不到的一刻。」

等到瑞格利球場全場起立歡唱著名的第七局棒球歌時,兩兄妹對著空中一灑,就這樣,他們的母親長眠於瑞格利球場的長春藤與綠草中,就在他們灑下骨灰之後,911事件後,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如同驚弓之鳥的球場安全人員趕忙跑來我們這帶,到處詢問有沒有看到奇怪的東西,我看著他們,微笑地回答:「我什麼都沒看到……」。

更玄的是,大幅落後的小熊隊,先是在八局下半一支Mark Bellhorn的三分砲追成只差一分,九局下半兩出局之後,打擊不振的游擊手Alex Gonzalez面對國家聯盟史上最多救援成功的終結者Trevor Hoffman,硬是敲出一支逆轉的再見二壘安打,而落點就在我們眼前,正好就是中右外野他們灑下骨灰的地方,只見兄妹相擁,倆人的眼角已經泛出淚光……

「棒球是永恆的,正因為他沒有時間(Baseball is timeless because it is time-less.)。」時間,彷彿消失在瑞格利球場;小熊隊的百年孤寂,卻幻化成美麗的永恆。

瑞格利球場百年紀念之際,謹以此文獻給每個心中擁有一片瑞格利球場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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